THE LIFE COACH

《與爸爸的距離》

星期一早上搭公車去上課時，一如往常，我利用短暫的時間看著FB上的一些文章，過了一站，有乘客上車，我的視線落在一位瘦瘦高高、戴著棒球帽的長者身上，看著他在我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，我的注意力漸漸轉移，心裡開始出現一圈圈的小漣漪，還不時轉頭偷瞄老伯伯一下，當時不懂這是什麼樣的情緒，只覺得心裡有著小小的開心，這樣的感覺甚至讓我耽溺其中。到了台北火車站，我必須下車改搭捷運，老伯伯並沒有要下車，我猶豫了幾秒，帶著一份落寞從座位中走出。下了車，還不忘往車上尋找老伯伯的身影。

走下地下街搭乘捷運，我正訝異著自己這種莫名的情緒反應，腦海中突然浮現了爸爸的身影。爸爸也愛戴棒球帽，從我有記憶起，爸爸不時都戴著青果舖發送的棒球帽，就連在家裡也鮮少拿下，瘦瘦高高的身影、戴著棒球帽，總覺這樣的爸爸好帥！這是我對爸爸最鮮明的印象。以前唸書時，每當收假搭車北上，爸爸會騎著他的中古摩托車載我到車站，總得等到車子緩緩啟動，直到再也無法從窗外看見我，他才肯騎車離去；只要我們姐妹回娘家，他肯定要媽媽加菜，並下廚幫媽媽的忙；記憶中，每次飯還沒吃完，他已切好兩大盤的水果等著我們，水果大王的家裡永遠不缺水果切盤。

我和爸爸一直有著某種距離感，雖然明白他很愛我們，但是，就是有一道溝跨不過去，就連和他並肩坐著聊天、吃飯的次數，都屈指可數。而對於他的愛，感受最深刻的一次，是在公公出殯那天，明明前幾天他已和哥哥前往捻香，我還特別交代妹妹出殯當天別讓爸爸再跑一趟，結果那天，爸爸、哥哥、妹妹全到齊了。爸爸代表「親戚門風」的習俗祭拜，一般是家屬答禮之後便離開式場，但禮成之後，我看到爸爸頻頻回首看著我，眼神充滿了不捨與擔憂，我與爸爸眼神交會的那一刻，我的淚立刻潰堤。看著他戴著棒球帽、削瘦的背影，那份愛，沒有隻字片語，我卻百分百接收到了，而且深深烙印心底。

老公常說我們娘家的人冷淡，沒有熱情。但是，我理解爸媽只是不善用言語表達愛。在公公的喪禮之後，爸爸的那一回眸，多次浮現腦海，每憶及當初的畫面，眼眶總不禁泛淚，我明白這次的刻痕對我的意義很重要。我知道不可能去改變爸媽的感情表達方式，卻可以由我改變自己與他們互動的模式，但因行動力的不足，加上個性的保守，即便上個星期回娘家時，曾經一度想有所表達，卻仍是裹足不前，懷著「未竟的心願」北上。

車上那位老伯伯那麼近距離的與我並坐著，感覺就像是爸爸坐在我身邊。那個從小到大不變的身影，一直是我最深的仰望。也從彼時起，才發現，原來，自己是這麼渴望接近爸爸，兒時沒有被滿足的那一方角落，似乎等著我慢慢去填補，慶

幸的是，父母均健在，我還有機會去探索與實現。

《拼圖的缺口》

星期一在「一分鐘時間」提到因假日需照顧公公，已數月未回家探望爸媽，出了教室，老師問了一句：「別人說不能回去，妳就不回去了嗎？」其實，老公也沒明說我不能回去，但目前的氛圍，尤其是我自己的內心，在在告訴我不能這麼做。

想回家的念頭一直在心頭鑽動，但同時腦海裡也有很多的“but”出現：星期一下午產業創新協會來訪，星期二銀行業務來訪及結算薪資，星期三得到銀行薪資轉帳，星期五要上書法課，然後就得把公公接回家了，哪容得我回家呢？但老師的提醒，卻一直縈繞心頭，與頭腦裡的那個自己打著架。
一直撐到星期四中午，看完醫生，再也不想回公司了，打算與三個孩子共進午餐後回家一趟，晚了，搭車到嘉義就沒公車回北港了。偏不巧，有個姊妹掏因另一位朋友傳達訊息的誤解，從前一天晚上就想約我出去談，一直到星期四早仍不斷約我，雖然事情該處理就得處理（好難懂的人際關係），但在這個節骨眼，真是急煞人了。匆匆騎著機車去赴約，以為一個小時可以處理好，卻拖到四點。回到家，拉著行李匆匆出門了。

事先沒有告知媽媽，因為她一知道，一定又是玉米，又是竹筍的，忙著準備一堆我愛吃的。一到北港，才知颱風來勢洶洶。天意讓我理所當然地得在娘家待到星期天。這也是婚後除了生老二坐月子外，第一次在娘家待那麼多天。因為颱風，喜歡趴趴走的爸爸只得乖乖在家，也因此，多出了許多與他相處的機會。以前回娘家，與爸爸除了打招呼，幾乎擠不出什麼話題，說生疏，也不算。這一次，因颱風來襲，與爸爸有較多的交流與互動，陪著他用大膠帶逐層樓把窗戶貼上大叉叉，看著他把盆栽一盆盆移入庭院避風雨，庭院進水，看他擺滿大小水桶，小水桶滿了又倒進大水桶，我擔心他淋溼，媽媽卻了解地說，爸爸是邊接水邊玩水，這是雨天時爸爸特有的興致。

長這麼大，除了知道爸爸熱愛水果，從年輕到年老，唯一的職業就是賣水果，老了退休，就在門前有限的土地上種些小型果樹，每餐飯還沒吃完，爸爸已切好一大盤的水果，除此之外，對爸爸一無所知。只覺得爸爸愛我們，卻有著碰觸不到的距離，看著爸爸舀水的背影，發現原來爸爸也跟我們一樣，有著童稚的玩興，突然覺得那個距離縮小了。

晚飯前，看著爸爸獨自品茗，我挨著他坐下，說我也想喝，然後，就只是這樣靜靜陪著他泡茶、喝茶，看著電視，有一搭，沒一搭地聊著。颱風夜，與爸媽聽著風雨聲，共進晚餐，喝著甜美的竹筍湯，心裡暖暖的；彷彿心裡那個拼圖的缺口，又找到一塊，被補了起來。

謝錦「文學與生命覺醒讀書會—課程落實生活實戰分享」2016  凡星（4-5）